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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路向北,他们又行了半月。
果然同霍衡说的一样,路上越来越荒凉寒冷,到了河北道境内,因他们走得路偏,竟有半程都是在荒郊中。
且越靠近北境,雪也多了,断断续续下了有五日,致使行路受阻,不得不停下安歇。
此时已到瀛洲境内,正是中午,但天幕阴沉低垂,簌簌大雪从无际灰白的天空中飘落,铺了大地一层雪白,竟是不分昼夜的感觉。
霍衡站在门口看外面的大雪,心中有种隐隐的不安笼罩着。这地方是一处峡谷,两山夹道,中间起伏不平,地势十分复杂,停歇在这里显然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决定。
他只影站在门口,其余人都窝在破屋内烤火。这地方是他们顶着风雪找到的荒村,虽然残破不堪,但好歹能避些雪寒。
费力行了半日,众人都饿了,正拿出饼和茶叶,烤饼煮茶吃。上官烟看一眼霍衡,还是决定起身过去。她站到霍衡身边,一股幽香悄然漾开,是往年在京中时会闻到的腊梅香,霍衡转头看她。
上官烟浅声道:“少主,别担心了,已经到了瀛洲,离幽州多说也就五日间距,我观天象,雪明日就会停。”
霍衡淡淡一笑,继续凝视着飘飘大雪,“嗯,不日就会到了,我只是担心在这里停歇着总归不好,不过也没什么大事,警醒些就是——”他话一顿,偏头又看上官烟,“这些天行路艰难,我在前面骑马,你也非得跟着,白受不少苦——多谢你忧心了。”
上官烟抿嘴一笑,伸手替他掸去肩膀上吹来的雪,“少主与我见外了,您心疼我们,不肯坐马车;我也心疼您,怕您伤寒又重,不都是相互的吗。”
霍衡眉眼平远,他略带些笑意道,“你呀——不过这些天我觉得身上好了很多,往日那种骨头浸冰一样的疼减轻了好些,贺蕴君医术确实好,我看你气血也好了许多,走路也不那么虚浮。”
上官烟想了想,怀着隐秘的心思道,“是啊,多亏贺小姐,不然一路上得再添多少麻烦,我们倒是越来越好了……可我看贺小姐这几天似乎愈发低沉,也不知是怎么了。”
话一落地,霍衡就侧头看她,她眼眸柔和,轻轻一颔首就不再说话。霍衡若有所思,转过身往屋里看,只见贺蕴君正屈膝坐着,手里拿着一个硬邦邦的烧饼在火堆上炙烤。
她半边脸在火光的映衬下十分柔和安静,整个人有种令人沉醉的缱绻温柔,白色的衣裳彷佛被镀上了一层绒绒的浅黄色羽毛。她并不说话,只是静静地盯着那个烧饼,手里不断翻转,好让它受热更均匀,这天下在她眼里再没有一个烧饼重要。
霍衡不知为何,心里忽然一动,觉得贺蕴君和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其余人都不在一个红尘世界,她静坐在墙角,自成一方人间。
孤独、静谧,没有了之前的活泼好动。
霍衡希望只是因为天气,这乌压压的天直要弄得人喘不过气,他清楚记得贺蕴君说过,非常厌恶阴沉的天气,尤其是雪天。
最好不再有其他原因。
上官烟也看着贺蕴君,同样心有所思。不过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,便蹙着眉问他:“少主,我们到幽州后,还要去见怀舟吗?”
霍衡闻言收起悠长的思绪,“先不了,等尹佳逸自己选择吧,她想帮就帮,不愿意的话也不去麻烦她。”
他们回来烤火,坐在宋涛旁边。宋涛笑意盈盈地递给上官烟一杯热茶,“上官姐姐,请你喝杯茶!”
上官烟接过,转身就递给霍衡,挑眉道,“好啊,我替公子谢谢你!”
宋涛拍腿一叹,看向执杯的霍衡大声喊叫:“公子——不准喝!我再烧一杯!”
大家都笑作一团,贺蕴君看着他们,只轻微勾了一下嘴角。
转眼半日已过,外面大雪还是簌簌,贺蕴君坐在墙角蒙蒙醒来,不知今夕何时。
她环顾四周,大家基本都靠在墙边睡着,火堆还在燃烧,应该是守夜的周江和陈念春添的柴。他二人靠在门边,屈膝对坐,手边放着两柄弯刀。
贺蕴君晃晃头,感觉疼痛难忍。她靠着的墙角斜上方有一扇破烂窗户,纸糊的挡风板飘在外面,雪花和着寒风倒灌进来,吹得她头疼。
她拢紧薄毯,往墙角蜷缩,把自己盖的只剩双眼睛露出来,静静观赏雪夜清色。透过破了一半的木门,正好能看见外面的鹅毛大雪,天色在雪光的折射下并不暗黑,而是昏白,她能看到雪色中影影绰绰的房屋枯树轮廓,天与地交融,像是白色的案板,黑色的糖人线条。
周江察觉到她的动作,不露声色地用余光瞥了一眼。算着时间,他知道现在是戌时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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