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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我说实话,我看着你俩一起长大,我看他现在也确实不忍心。”张云天唏嘘地,“但一想到他以前做过什么混账事,我就心硬了。江儿,你别放在心上,我不至于跟着犯浑,只是跟你提一嘴。”
柯江扯起唇角敷衍地笑了笑。
如果不是张云天再提到,他脑海中都已经没了徐立这一号人。他半点不稀罕徐立现在想干什么,那狗东西该哪儿凉快就哪儿呆着,光是听到名字他都犯恶心。他此刻满心满肺、满脑子的,只在想一个人——谢白景。
谢白景之前在信息里说,想与他一起过生日。柯江虽直接选择性忽略了:总觉着谢白景这人自从闹崩后,就不大对劲,有点儿疯,他贪生怕死的不敢随便招惹。眼见着到生日当天了,谢白景也确实反常地没有发信息来,柯江明明该劝劝自己,让自个儿放松、镇定,什么大场面没见过,有必要担心这个?谢白景就算来,也该和张云天得到一样的待遇,“你来就来呗”,他的场子,反正尴尬的不会是他。而不是像他现在这样在心里嘀咕:那谢白景又不知道他住哪儿,不会又像上回一样,在街上乱晃悠等着逮人吧?他今天可不出门了。
转念又一想,谢白景如何累死累活地晃悠,又与他有什么关系,他该巴不得。
柯江一时之间陷入自己思绪的两个极端,一会儿左一会儿右,耳朵里听着张云天的一通话,面上嗯嗯哦哦地随口应着,唯独听到“谢白景”这三个字时骤然回神:“什么?”
“我说谢白景,”张云天耐心地,“那小子不知道发什么疯,来打听你生日在哪儿办,怎么过。”
柯江:“你告诉他了?”
“我也不想啊,”张云天无奈地,“他非凑上我们那局里,我宝贝儿不是他铁杆粉丝吗,肯定早告诉了。”
他口中的“宝贝儿”必然是他的新欢。柯江已习惯他见一个爱一个还每个都情深似海的德行,静了几秒,重复了对方的话:“他凑到你们局里?”
张云天:“嗨,你难道不知道?你问问人,他也许是没人护着了,钻尖了头去各场局里,与什么人都打交道,就为了打听你。”
柯江啼笑皆非地连连摆手,说嫂子告诉就告诉了,没事儿。他心里却不怎么信,心想每回谢白景见他话都不能说几句完整,还能去那些人人都鬼话连篇的酒桌上混迹?那人心高气盛的,以前有他在,除非是他执意要带上,不然什么饭局都不会主动去,半点与人打交道的意识都没有。再说谢白景那酒量也不怎么好,之前几瓶酒就能被柯江放倒了强吻,还打听他呢,能保留住自己的清白就不错了,毕竟听说娱乐圈儿里还有不少好年轻男孩的主。
张云天倒没像他妈一样,询问他与谢白景如今是怎么一回事。一方面是张不怎么八卦,另一方面,他也是个重感情的,一把年纪了仍期待着真情真爱,小女友一声张哥,就把他魂都勾走了,头也不回地丢下他的寿星兄弟。
柯江有的时候,还挺羡慕的。
张云天能永远有激情与勇气,对不同的人,在不同的时间;而他不行,这究竟是为啥呢?
从这一天开始起,柯江的手机便没停过,全是从各地奔涌而来的祝福信息。需要他回复的人,要么已被邀请至来赴宴,要么他直接扔给秘书来安排,剩下的都不用多看。生日礼物更是提早一周便有人送上,也需要人来记下,方便未来打点。有母亲在身边,这种事就无需他去操心了,只等宅内灯火通明时,被围在人群中央,旁人皆欢呼雀跃,他面上带着习惯的微笑,两颊有浅浅的窝。在碰杯之后,他与人们挨个亲密地拥抱。轮到张哥的女伴,他绅士地虚虚一抱,女孩先祝他生日快乐,再小声地忐忑问:“你与白景是真的吗?”
张云天在一旁脸色都变了,他忙道:“哎!江儿,她不懂事。”
柯江哈哈一笑:“没事儿。”
柯江本就善于应酬,他妈在这方面比他还要游刃有余,将每位来宾都招待得妥帖,两母子在游走间,笑意总不散下,既热情又熟稔。与其说这是柯江的生日宴会,不如说这是一个更重要的稳固关系的社交场合。柯江的生日年年如此,无非是地点的差别而已。江母今年已经足够体谅他,邀请来的宾客大多是多年的朋友,柯江可以明目张胆地偷懒,独自在甜点台前吃点东西。
他妈拿着酒杯从他身后走过,平平淡淡地落下一句话:“有客人来了。”
柯江太阳穴当即一跳一跳的,镇定地放下盘子,回身与人点头致意,示意自己出去迎接“客人”。
这位需要他亲自迎接的客人,是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人。这人一身正装,穿着宽肩窄腰,自是好看的,虽有些过于正式了。柯江眼尖,轻易便能看出是他偏好的牌子在去年出的一款,他之前就早早购下塞至某人衣柜里了。大热天穿得正儿八经的,头上却戴着棒球帽与口罩,见到柯江,猛地单手将口罩摘下来,大步走至柯江面前,甚至还有些气喘吁吁。在夏季的夜风中,被帽檐遮住些许的脸仍是俊朗的。
“我没有错过吧,”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,竟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,有些遗憾的模样,“已经九点了。”
柯江:“我不可能放你进去的。”
“我知道,”谢白景平静地说,“我进去会给你添麻烦。”
柯江有些讶然。但谢白景却只是平静地弯弯唇角,露出一个笑,哪怕并不在灯光与镜头下,也漂亮且夺目,让人很难移开目光。他的眼睛中所有强烈的感情都好似化成了柔和黏稠的蜂蜜,轻声开口,很笨拙地先说一句话:“生日快乐。”
“我不能待太久,我的航班信息已经瞒不住了,一定有记者或者粉丝追过来。”谢白景说。“但是生日快乐。我给你订了礼物。”
他递上前去,柯江一眼便从那良好的包装上看出,大约是一条领带,也是来自他喜欢的牌子。
谢白景这人怎么回事,柯江心想,去年送领带,今年还送领带,怎么半点儿不会送礼物?换做是他,早能将礼物翻着花地送了。
然而出于家教,他还是接了:“谢谢。”顿了顿,鉴于谢白景提到的那几句话,问道:“你接着就回去?”
“嗯。还有一档综艺,”谢白景说,“推不了了。”他说话的语气仍然是平和的,有几分歉意与遗憾,却没有任何抱怨。在这句话上,奇妙地展现了谢白景原本理智与清醒的本性:他尽力后,发觉事态不尽如人意,也要尽力控制住能控制的。仅有的一点情感波动,也只与柯江有关。但他暗含的内容里,他为了能赶在今天到达,推了多少紧急的工作、压缩了多少时间,他却并没有说出来。
柯江抿了抿唇。这样舟车劳顿有多辛苦,甚至不用多想。他想说没必要搞得这样,都多大岁数的人了,什么套路不明白,还搞些风尘仆仆见一面就依依惜别的剧情,那些盛传的甜蜜爱情故事里千里见一面还得打一炮呢,他们既不在谈对象,谢白景这过来也什么都没有,图啥呢?
不知道为什么,他突然想起来去年那场滑稽的生日宴里,那个漂亮的年轻人,也是从遥远的片场匆匆赶来。那人尚且不够懂事,甚至没有提前知会他一声,贸贸然地站在贵客云集的柯家,仿佛是一个误闯入群鸟从中的小凤凰,耀眼且孤立,所有议论纷纷都只配成为虚景。他们对视一眼,柯江心里满怀着无法宣之于口的紧张与畏惧,而年轻人的眼睛里,却仿佛只有他。这也是柯江决心出柜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,只是后来柯成问,你有没有想过,谢白景是故意的呢?
可他的生日当夜,床榻上谢白景沉默的悲伤,是故意装得出来的吗?
现在的谢白景,也是故意的吗?
“进来吧,”柯江叹口气,说,“我不带你见别人,来吃点东西再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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