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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（第1页）

阿玉到达校场的时候，里头正有整齐响亮的号子声传出来，可能还在操练。她带着小丫鬟提着几个食盒在守门的小将引领下小心地走了进去。小将将他们领至务公的堂厅里，“二位姑娘请在此稍后，我去通报一声。”便小跑着去了远处的操练场。阿玉放下食盒，悄悄打量着屋里的陈设，真真是兵人的屋子，里头一样华而不实的摆设都没有，相当清整。墙边靠着的通通是各式模样的兵器，墙上只空荡荡的白色，桌上摞着的似乎是兵书，阿玉不敢翻动，只是瞧着大多都卷了边儿，和府里的是完全不同的。屋里几眼就看了个遍，那小将去了却一直没回来，阿玉走到门口像远处望去，只见得那场上有黑黑的人影聚了一大团，闹哄哄的号子声响动不停，看起来十分热闹。她从未来过校场，更从未见过他们如何操练，但还是觉得那情景不像是普通的练兵。脑子里正猜测着，那位小将远远地又跑过来，一头汗水都来不及擦拭，便大着嗓门儿说，“两位姑娘，林大人请你们过去。”

“这”她以为两位林大人会过来这边，她好伺候他们吃些喝些，也好看看林文大人那边看起来都是些兵人，她过去像什么样子

“请吧！”小将热情地笑着，作势要引她们过去，

“诶等等，”阿玉赶紧回身，和小丫鬟一起提了食盒跟上去，那小将也是机灵，接过阿玉手里的才走，还边说道，“林大人他们刚刚操练完，此时正闹腾着呢。那边有歇的地方，林大人让你们过去坐着，看看得个乐子。”

“我过去怕是要打搅了他们。”

“不会的，我们平日里不练兵的时候都是要闹一闹的，否则不是要闷坏了。这回见有姑娘在，大家肯定更是开心，绝对要使出十二分力气来。”

阿玉被小将直白的话说得十分羞耻，她本就觉得不好，这样一来更显得不端庄了，不知道林文大人会不会也如此想。哄闹声渐近耳边，眼前真是不少的人，围了个圈儿，正背对着他们，大多都脱了外裳，还有人裸着上身。阿玉怯怯地停住脚步，低下头不敢看，心里暗念自己鲁莽，这练兵场哪里是她一个姑娘家该来的地方，她该听林书大人的话，把食盒留在将军府才是！

“哪来的姑娘？”忽而面前的有人朝这边发了问，一个接一个的大家都转过身来，“诶诶，有姑娘！”“嘿，小姑娘，你哪里来的？找谁呀？”阿玉抬起头，见好些人都转过来了朝着她看，脸上都是调笑的表情，还互相调侃地捣着胳膊肘，“不会是来找你的吧？你媳妇儿这么俊？”“瞎说，是你媳妇儿吧？”

阿玉涨红了脸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，旁边的小丫鬟吓得躲在她身后，“阿玉姐姐”

“什么呢？”一道熟悉的嗓音从人群中间响起，阿玉欣喜地抬头望去，面前的人群渐渐分至两侧，期待的颀长身影正双手叉腰，十分散漫地走了出来，阿玉见他将深色外裳系在腰间，长发由铜冠半束起，还有一半随意地散在肩后正忽悠地随细风微微荡着，眉上搭着汗津津的碎发，有汗珠从额侧沿着充满少年气的轮廓滑入脖颈，将衣领浸出深深的水迹。他微抬着下巴，露出玩世不恭的表情，一双浓黑的双眼毫不在意地打量着眼前人。

“回林大人，是容府小姐跟前的阿玉姑娘来了，还给大家带了糕点。”引路的小将朗声答道，还将食盒抬起样了样。

“哦？是晏姐姐来了吗？”林文还没说话，林谦就走了过来，“哎，这不是阿玉姑娘吗？”

阿玉赶紧躬身行了礼，“阿玉给两位大人请安。”

林谦不客气地过来打开小将手里的食盒，“快起来，是不是晏姐姐给做了好吃的？”阿玉起了身想回答，结果看见林谦穿的更少，赶紧低了头不敢再看，只低声答道，“小姐命我送些糕点给两位大人尝尝，不巧大人不在将军府内，阿玉便送来，打扰了两位大人。”

“你把衣服穿上！”林文走到林谦跟前，拍拍吃得正欢的大个子，“姑娘在呢。”阿玉听了头更低了些，林谦看看自己，不好意思地笑笑，“抱歉啊，阿玉姑娘，忘记了。”说完拎起食盒，“来来，都来尝尝！”引着一窝蜂的将士走开去。

“林谦就这样，”林文笑着用手指指脑袋，“天天傻了吧唧的。”

阿玉不敢接话，心里和擂鼓似的，面前站着的是她朝思暮想的人，她从不敢奢望和他这样单独站在一起说话，更何况他还冲自己笑！她嘴巴都不会动了，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都怪这个人，好好地冲她笑，笑得她脑袋都空了可是不说话岂不是很失礼，万一他以为自己讨厌他，或者觉得自己愚笨，不是更惨

“没没关系，是我来得唐突”

“怎么会呢，你没看见你来了我们的士气高涨吗？”他扭身朝身后那群抢糕点吃的壮汉们抬抬下巴，笑得像个坏蛋，“既然来了，要不要看看我们玩？”

“啊”

坐在凉棚的凳子上的时候，阿玉自己都有些晕乎。林文大人发出邀请的时候，她的理智告诉她该走了，做人应该懂得知足可是他看人的眼神实在是令她没有办法清醒，情不自禁动了“邪念”，应承下来。于是就有了现在她坐在这里，看着他们扳手腕的情景。看着他们一个个扳得面红耳赤，青筋暴起，阿玉觉得头皮都麻了，不痛吗？为什么他们觉得这个好玩呢，赢了竟然和升了官儿似得开心。

“来来来，林大人，”一个全身都汗透了的壮士，赢了一场后十分兴奋，直冲林文招手，“来一把。”

“你不是欺负我吗？”林文笑得像只松鼠，站起来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材差，对比之下十分喜感，林谦在一边喊，“林文上！你输了我给你报仇！”孩子气的声音让旁边的将士哈哈大笑。阿玉却笑不出来，这岂不是要扳断了不可啊？这体型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

“林大人！林大人！林大人！”全场突然带起了节奏，哄闹着让林文上。林文躲不掉，无奈地笑着起身，“那你可轻点儿啊。”底下士兵们却不买账，“诶，林大人每次都这样，先装怂，明明厉害得很。”阿玉见状，揪住了小手帕，她之前听小姐说他们这次回来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些伤的，不知道林文大人伤在哪里，可别再伤着了哇。

林文走到中间，一甩肩上的黑发，忽地脱下半边衣袖，露出健硕的右臂，全场顿时欢呼起来。阿玉脸腾地就通红，没想到他会突然脱衣服，更没想到林文大人一点也不瘦弱啊林文随意将衣袖塞进腰带间，蹲到石桌边摆好姿势，握住对方的手，白牙咧得亮亮的，“让着我点儿啊。”旁边的小将并住两人的手，挥着小军旗，喊道，“三，二，一，开始！”林文猛一抬头发力，脸上哪还有嬉皮笑脸的样子，浓黑的双眉紧皱，眼睛里充满了狠劲儿，连牙关都紧咬着带动颊边的肌肉紧绷，露出的右臂肌肉勃发，清晰可见地青筋在手臂上蜿蜒粗涨。阿玉看愣了神，这这还是平日里的林文大人吗？她为何觉得完全不认识了？

场上的气氛火热，鼓劲儿声震得连天响，两人交握得发白手一直在颤动，汗珠不断沿着下巴滴到石桌上又很快被火热蒸干。林文的手渐渐向桌面倾斜，阿玉急得站了起来，那个壮士涨红着脸一脸势在必得，林文弯起一边嘴角，眼神更狠了些，右臂的肌肉猛一胀起，手背一压，瞬间扭转了局势。场上的士兵激动坏了，简直要围得密不透风，“林大人！林大人！林大人！”号子声响遍了整个校场，阿玉紧盯着林文大人的脸，满腹担忧，她觉得这哪是玩啊，明明大家都拼了全力，这很容易伤着筋骨才是。突然她看见林文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，只一瞬间，林文的手便被对方狠狠地压在石桌上。“哇！”将士们炸开了声，纷纷涌过去七嘴八舌开来，“诶，大意了！”林文的声音响起又被盖住。阿玉站在圈子外头，看着林文在里面笑得无所谓，可能在他看来就是输了一个小游戏？她分明看见了他那一瞬间的神色，他定是伤着哪了，才会一下痛得失了力气。

“林文！我来给你报仇！”林谦“愤怒”的声音飘了出来，林文笑得十分开心，“行吧，交给你了！”便扭扭手腕，边套上衣袖边走了出来。看到阿玉站在那里，笑笑说，“没想到真输了。”见阿玉表情不舒，低下头仔细瞧了瞧，问道，“怎么了？是不是吓着你了？”

“林大人是不是受伤了？”阿玉忍不住开口问，对方一直在转手腕。

林文笑出声来，示意阿玉坐下，“不至于，扳个手腕而已呀，大家玩起来都是有分寸的。”他看向人群，圈子又围出来，林谦正架势十足地做热身运动，“哈哈，傻子。”

阿玉无心看里头的热闹，她看着林文的侧脸，汗津津地，笑得像个小孩子。他的左手还握着右手手腕，眼睛却全然不在意，只顾着盯里头的林谦，突然笑得要蹦起来，“哈哈哈，你快看，林谦红得跟桌布似的，哈哈哈哈。”阿玉看向里头，林谦大人梗着脖子正扳得卖力，可能确实本来太过于白皙，此时气血上涌，还真跟“桌布似的”，阿玉被这个贴切的形容逗笑了，林谦却不知他在拼命“报仇”，对方却在外头笑他，只顾发力扳倒面前的玩意儿，连鼻子都皱得老高。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，“啪”地一声，那位壮士的手被压在了石桌上，“啊哈哈，赢了，赢了！林文！林文？”林谦一蹦三丈高，兴奋得像只猴儿，想要邀功却找不见人。林文笑笑站起身走过去，被林谦一下扑住，“厉害吧厉害吧？”“厉害厉害！”林文左手抱住他，笑得见牙不见眼，夸得相当敷衍。那位壮士连战三人累得快瘫了，大家都知道林谦大人“胜之不武”，却没人挑破，纷纷来夸他，还给抬起来举高高。

场上的热闹一时半会停不下来，阿玉觉得心里满满的。今日她本来懊悔来了这里，不曾想却能看到林文大人的另一面，而这一面更令她心动。她突然明白为何觉得小姐与将军相配，因为他们是最懂对方的人。看着林文大人的背影，觉得胸腔里翻涌着不知名的热流，令她脑袋里一时思绪万千却又找不到源头。她觉得今日离林文大人好近好近，林文大人与她也好近好近，好像他们之间一下没了那万千沟壑似的。

林文被林谦拽着，突然回过头来，冲她笑笑说，“阿玉姑娘，常来玩儿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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