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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大姐跟随雅沁回到房间,借着昏暗的烛火,雅沁轻轻的打开了木盒,果然是芸曦的回信。雅沁看完回信,对王大姐说道:“大姐,我们的想法芸曦同意了,可以让项家也使用吴家的文书和旗子,但是张氏泥人关门了,东陵郡的情况可能比吴郡还糟糕,百姓已经不敢在日落之后出门了。”王大姐问道:“是有宵禁吗?”雅沁摇摇头回答说:“并非宵禁,而是抓捕流民,送去帝都徭役,流民不够,百姓来凑,百姓们的日子怎么这么苦啊。”王大姐也是沉默了,许久之后幽幽的说道:“十几年前,我还是小姑娘的时候,那时天下大乱,诸侯混战,我父亲离开后就再也没能回来,当家的父亲也是一样,后来大成武帝一统天下,结束了天下纷乱,原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了,却不知才十几年过去,黑暗更甚从前,还好当家的是在平川做猎户,应当无事。”
纷乱的天下如同摇曳中濒临熄灭的烛火,虽有一丝光亮,但却无法覆盖所有,只有很近的地方才能感觉到一丝温暖和光芒。现在的帝国就是这般,帝都的权贵们怕也不好过,如今赵高独大,如同这灯芯一般,离远了,被黑暗包裹,近了,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灼伤,至于吴郡和东陵郡,这些远在天边的地方,早已弥漫在黑夜之中,谁都无法逃离。
雅沁苦笑着说道:“大姐啊,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,也不是谁能够阻止的,既然我们现在在吴郡,那就做些事情吧,至少能救几个百姓,让大家少受些苦。还有,芸曦信中说,她们已经要去沛县老家了,吴家已经放弃了所有的生意,至于商队的名头,要做什么,我们自己决定就好。”消息太沉重,让房间内更显昏暗和压抑,王大姐也只是点点头,虽然嘴上没说什么,心里还是担心王大哥的,雅沁也明白,只是现在让她一个人回去,更是危险。
王大姐打算起身离去,无意间看到了桌上的木盒,竟是雅沁送出的那个,奇怪的说道:“雅沁,这个木盒不是你前几日给芸曦寄信时候所用的吗?我记得芸曦一直尊重别人,回信时都是使用新的木盒,不想别人误会她是拒收,这次怎么会这样,难道事情太多,她忘记了吗?芸曦谨慎,也不应该啊。”雅沁并未直接回答,而是低头看着木盒,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那个木盒,眼中滴下了泪水。看到雅沁落泪,王大姐着急的问道:“怪我多嘴,肯定是芸曦忙着回沛县的事情,忘记了,别难过了,你们是最好的朋友,要互相理解的。”雅沁哽咽的说道:“确实是最好的朋友,看到这个木盒,我自然理解了她的意思。原封不动的还回来,是想告诉我,她的心意如我一般,互相记挂,永远不变。木盒还我,她不知自己会如何,也就无法保住这个木盒,自身难保,自然无力帮助我们,这些我都能理解。但是最后的意思,却是我无法接受的,心意已经收到,但却原封不动的退回,与割席绝交也差不多了,虽然世道艰难,芸曦也不必如此啊。”王大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,随口安慰道:“或许是你想多了,芸曦并不是这个意思,又或者是她想做什么事情,很危险,怕牵连到你呢,房间虽然昏暗,但内心要有光芒啊。”王大姐的话提醒了雅沁,她擦干眼泪,笑着看着王大姐,说道:“大姐你说的没错,我知道芸曦想做什么了,现在的我帮不到她,她不愿连累我,才做了这绝情断义的事情,现在百姓如此的苦,她要做的何尝不是我想的,明日我们就去找龙且吧,先从吴郡开始,我想让天下百姓都有口饭吃。”
到了夜晚,芸曦才缓缓醒来,一日一夜的颠簸,确实让她身心俱疲。芸晴就坐在她身旁,还有站在门外守候的芸明,睁开眼的那一刻,芸曦竟然感觉是回到了从前,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情景,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梦。
看到芸曦醒来,芸晴笑着说道:“姐姐,你终于醒了,这沛县没什么好玩的,烤肉店虽然还在,但是比樊哙的手艺差远了,好失望啊,还好这糖葫芦不错,我专门给姐姐带了一串,快尝尝吧。”说完,芸晴笑嘻嘻的递来一串糖葫芦,这些小孩子的玩意,原本芸曦是不喜欢的,但醒来后又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,竟不自觉的流下了泪水,笑着接过糖葫芦,一下便吃了一颗,听着芸晴的笑声,芸曦也笑了,说道:“晴儿,刚才醒来我还以为是半年前刚醒来的时候,原来已经在沛县了,是我有些恍惚了。”芸明摇摇头说道:“芸曦,你太累了,既然回到了家,就好好休息吧。”芸晴接话道:“既然姐姐觉得还是半年前,那我今晚还要和姐姐一起睡。”说完,笑着一把抱住了芸曦,看着怀中永远长不大的妹妹,芸曦亲昵的说道:“好呀,今晚晴儿和我一起睡,只是姐姐已经两日未进食了,有些饥饿了。”芸晴立刻放开芸曦,起身拉着她的手,边走边说:“姐姐,饭菜早已经备好,我们去用饭吧。”家的感觉让芸曦暂时忘却了疲惫和苦痛,至于其他事情,索性也不再去想,忧愁留在明日也是可以的。
帝都赵高府,城中早已关门闭户,这里却是灯火通明,正如雅沁所想,即便是离赵高府很近的地方,依旧被黑暗笼罩,光明也只有这一点地方罢了,追寻这一丝光明,一个漆黑的身影走入了赵高府。
赵高已在大厅中的太师椅上等候多时,见到那人进来,志得意满的盯着他,眼神深邃,完全无法揣摩心中的想法。堂下那人也是行礼过后,静静的站在一旁,这里是他最想来也是最怕来的地方,额头的汗珠在灯火的映照下晶莹剔透,赵高对他的表现却是非常满意。
戏弄了很久,那人额头的汗珠已如雨下,赵高终于开口问道:“章邯大人,老夫心中一直有个疑问,不知你能否为老夫解惑。”章邯恭敬的说道:“还请丞相大人垂问。”赵高喜欢章邯的恭顺,却又害怕自己,他很放心这样的人,开口问道:“你觉得谁才是这大成帝国第一人呢?”章邯没想到赵高会这么问,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,身体有些颤抖,生怕说错一字立刻会身首异处。赵高看章邯没有回答,又加大了声音再问了一次,章邯知道躲不过了,立刻跪下回答说:“回丞相大人,下官不敢欺瞒大人,这旧的天下第一人已经离去。”赵高满意这个答案,大笑道:“那照你看来,谁是新的天下第一人呢。”章邯知道已经过关,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,回答说:“新的天下第一人在外人眼中自然是端坐咸阳宫的那位,但在下官眼中,此人不过就是运气好些罢了,傀儡而已,下官敬仰的,永远都是真正左右天下格局的那位大人。”赵高继续追问道:“如果你说的那位大人觉得幕后太过无趣,也想去那咸阳宫坐坐可好啊。”赵高的意思是要谋反,对于章邯来说倒是没什么,他本来就是个投机者,但他明白,赵高这话是在试探他,若真想谋反,也不会问他,直接冲进咸阳宫,偷天换日就好,况且自己人微言轻,也无法左右满朝文武。章邯已经决定赌一赌,回答说:“现在情形未明,对于那位大人来说也不是最好的时机,毕竟兵权才是最大的本钱,决定一切的力量还在王离手中。”这确实是赵高担心的,蒙恬已死,能震慑三十万边军的只有王离,他想换也没有办法。赵高说道:“也罢,老夫知道了章邯大人的谋略和忠心,内史衙门你早已打理的井井有条,过几日你去骊山,兼任正使,记得,这陵墓是为真正的天下第一修建。”章邯终于明白了赵高的意思,是想为自己建皇陵,那离走出最后那一步也就不远了,章邯问道:“大人,以现有的徭役民夫无法完成如此大的工程,请问大人可有良策。”赵高不屑的看了一眼章邯,冷冷的说道:“老夫还以为你是可造之材,民夫徭役罢了,随意找些由头,增加就好了,你退下吧,别让老夫失望。”虽然万分小心谨慎我,但最后章邯还是触了个霉头,只能悻悻离开。
夜已经很深了,霜寒露珠凝结成冰,在沛县昏暗的街道上默默的走来一个人,他听说吴家来了沛县,从泗水赶来,正是当日荣升亭长的刘三。原本想来看看芸曦,到了吴家门口,发现连照明的灯笼都没有悬挂,院内也是静悄悄的,犹豫了很久,还是收回了打算敲门的手,又静静的离开。
走了几步,听到了院中传来嬉笑声,隐约听见一个女子说道:“姐姐,你说父亲能回来吗?我好担心她呀。”过了许久,传来了记挂的声音,虽然仍旧悦耳,但隐藏着落寞与哀伤,说道:“父亲一定会回来的,只是东陵郡的家,怕是再也回不去了。”
刘三听到后心中五味杂陈,为芸曦安全到来感到高兴,也因为她的话而感到不安,看来她们突然决定来沛县没那么简单,若只是安葬吴夫人遗物入祖坟,又为何会说东陵郡再也回不去了,而且吴老爷也不知道因为何事被困住了。刘三继续迈开了脚步,离开这条街才停下,自言道:“只要知道芸曦小姐安全就够了,其他事情也不是我能解决的,徒增烦恼而已。唉,现在这个世道啊,想找口酒喝都不可能了。”
已经过去两日,吴远道在家中那是如坐针毡,一方面担心两个女儿的安危,是否真的安全回到沛县,一方面不知郡守能不能放过自己,现在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筹码,对于一个毫无价值的人,郡守大人是否会顾念旧情,放他离开,吴远道是越来越没有底了。
这两日,吴远道频繁的安排樊哙去巨石那里查看,得到的结果都是,虽然有很多守卫在处理,但却毫无进展,而且感觉他们是越来越不愿意出力了,都只是在做做样子而已。
樊哙又回来了,吴远道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急切,慵懒的问道:“樊哙啊,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,巨石仍旧是纹丝不动。”樊哙点点头,回答说:“确实如此,老爷啊,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,我看那郡守就是故意要困住我们。”吴远道点点头,苦笑着说道:“没想到连你也看出来了,那些守卫肯定也明白他的意思,这条去沛县的路是通不了喽,刚才郡守大人的管家过来说,大人明日就要来吴府看看,或许明日我们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了,曦儿说的没错,只是没想到这郡守居然会这么无耻,明明老夫已经把一切都给他了,难道还要我这把老骨头吗。”樊哙想了想说道:“老爷,临行前姐姐和我说,留下我就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,我一定会送你去和芸晴她们见面的。”到了这个时候,吴远道能指望的也就只有樊哙一人了,必死之局,他也期待有奇迹的出现,盯着樊哙看了很久,最后叹了口气说道:“樊哙啊,老夫也知道你忠勇,也明白晴儿对你有情,也罢,只要你保证一辈子对晴儿一心一意,爱护她,我便准许你娶她。”樊哙实在没想到吴远道会这么说,原本他只愿在芸晴身边就好,哪怕只是个随从,只要她快乐,自己就很满意了,从未奢求过其他,如今吴远道这么说,自己无论如何也要送他去沛县。
樊哙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,吴远道原意就是随口说说,安抚樊哙,让他能安心保护自己,谁知道这天大的好事激起了樊哙的斗志,他站起身来,说道:“老爷,我有办法,那巨石一侧是悬崖,只要将巨石推下,道路自然畅通,只是那巨石少说也有几千斤,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。”吴远道无力的看着樊哙,说道:“老夫知道你爱慕晴儿,你就当老夫刚才的话是戏言吧,那巨石岂是你能推开的。”樊哙不愿放弃,坚定的说道:“我答应过姐姐,一定送你到沛县,我爱慕芸晴不假,救你自然也是因为你是她的父亲,我只是希望,如果真的能回去,请你能尊重芸晴,如果她心中有我,请你不要阻拦,若是无我,只求做个随从,一声护她喜乐。”吴远道点点头,勉强站了起来,说道:“好吧,老夫答应你,一切都在晴儿,老夫必不干涉,既然你要一试,我们就去吧,现在就去,若是成功立刻离开,免得郡守横加阻拦。”
为了尽快离开,二人未坐马车,骑了两匹快马,出城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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